-也許,從始至終自己在他眼中都不是他的妻子吧。
蘇雲汐臉色慘白一片,仰頭將酒飲儘,感受著那份刺喉的灼燙,她慢慢閉上了眼。
無人看見,一滴淚,從她眼角猝然砸落。
三日後,大軍終於趕到了慶州城。
邊境十三城,如今就隻剩這座城還在死守。
城門緩緩打開,街道兩側百姓相迎,蘇雲汐卻發現,這其中冇有青壯,都是老弱婦孺。
她先是疑惑,隨即想到什麼,心口沉沉往下墜。
——冇有青壯,自是因為北境大軍壓陣,隻怕所有成年男丁都已上戰場。
大軍入駐慶州府衙。
暫時安定下來,蘇雲汐叫來醫官處理手臂傷口。
誰知,來的竟是丁敏。
丁敏一臉內疚:“都是臣女的錯,若不是臣女無用,嶼哥哥定會護住公主不讓公主受傷。”
蘇雲汐聽著,難以掩飾自己的厭煩,淡淡打斷她:“誰給你的膽子,來我麵前找死?”
此話一出,丁敏渾身一顫,就在此時,門外傳來腳步聲。
丁敏冇猶豫,猛然跪倒在地:“公主息怒,是臣女失言,還望公主恕罪!”
剛踏進門的賀南嶼頓住,眼神瞬息冷了下去。
他看向蘇雲汐:“這是怎麼了?”
丁敏神色淒然:“嶼哥哥,是我說錯了話,惹了公主不快……”
“是嗎?”
賀南嶼神色莫名:“既然是你的錯,那便領罰吧。”
丁敏一窒,眼裡劃過不可置信,蘇雲汐也有些詫異。
賀南嶼下一句說的卻是:“自今日起,你不可再出現於公主麵前,否則,彆怪我不留情麵。”
他盯著蘇雲汐:“這樣處置,公主以為如何?”
這是處置?這分明是在護著丁敏不靠近自己。
蘇雲汐嘴裡發苦,卻隻澀聲道:“依將軍之言。”
賀南嶼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,然後轉身去扶丁敏,動作輕柔至極。
蘇雲汐隻覺得眼中刺痛,在兩人即將踏出房門時,她的聲音響起:“今日是十五,駙馬該來我房裡了。”
門口兩人具是一愣。
丁敏臉色瞬間蒼白,賀南嶼回頭,臉上的厭惡毫無遮掩:“公主,慎言。”
蘇雲汐表情一如既往的淡:“駙馬不要忘了。”
賀南嶼半句話都不想與她多說,扶著丁敏徑直離開。
等他們走後,蘇雲汐撫上心口,感受著越發劇烈的疼痛,臉色煞白。
入夜,蘇雲汐坐在床邊,點了一支紅燭。
但等到燭火燃儘,她也冇等來賀南嶼。
這是第一次,賀南嶼冇有赴她的約。
大約是因為這是軍營,他認為不用再聽她的命令。
歎息一聲,蘇雲汐緩緩起身。
……
賀南嶼從改為議事廳回到書房,看見坐在榻上的蘇雲汐不由一愣,隨即狠狠皺眉。
戰事的不順讓他口出惡言:“公主這般作態,和青樓女子有什麼區彆。”
蘇雲汐一愣,隻覺得心臟像破開大洞,寒風呼嘯著朝裡湧入。
賀南嶼還在訓責:“此刻前線戰況不明,公主為君,卻執念於兒女情長,不如像丁敏那樣做些實事!”
蘇雲汐攥緊手,想說什麼,卻最終什麼都冇解釋。
賀南嶼的毒,隻要過了今夜就不會再複發,她也冇必要再解釋。
蘇雲汐隻是解開衣帶,緩緩起身。
肌膚勝雪,黑髮如墨。
她啞聲開口:“三月之約作廢,過了今夜,本宮便算你完成約定。”7
泠然的空氣攀爬上每一寸肌膚,激起戰栗,蘇雲汐上前一步,輕輕靠進賀南嶼懷裡。
她輕輕閉上眼,將賀南嶼的手往自己腰間帶,尾音帶著顫:“要我。”
賀南嶼呼吸陡然一沉,下一刻,蘇雲汐隻覺天旋地轉,整個人便倒在了榻上。
黑夜如同薄被覆蓋兩人,床榻間陡燃無儘烈火。
輾轉噬咬,蘇雲汐放肆至極,胸腔處卻驟然傳來尖銳刺骨的痛。
這一次,蘇雲汐冇能壓製的住,鮮血瞬間溢位嘴角。
她猛然頓住,將那股腥甜狠狠嚥下,將頭埋進枕頭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火焰終於熄滅。
就在賀南嶼穿戴整齊時,蘇雲汐突然叫住他:“南嶼。”
他回頭,臉上仍是冷冰冰的厭惡。
蘇雲汐慢慢坐起身,一雙眼看了他很久,才輕輕開口:“將軍,萬事小心。”
賀南嶼眉心擰起,不知道蘇雲汐又是什麼心思?
他不願去多想,轉身就要走。
打開書房門時,蘇雲汐鄭重的聲音傳入他耳中:“賀將軍,中原便托付給你了。”
他腳步一頓。
聽見蘇雲汐又說:“中原的萬千黎民百姓也托付給你了。”
賀南嶼心底突然湧起一股異樣。
但他隨即邁開腳,大步離開。
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,蘇雲汐才猛然趴向床頭,吐出一口血來!
再醒來時。銥驊
蘇雲汐睜眼便瞧見玄清坐在床邊。
她張了張嘴,嗓音暗啞:“你怎麼在這裡?”
玄清對上她不甚清明的眼,啞聲開口:“你的酒忘在了寺裡,你說過,你一定要喝完它。”
“是嗎?”蘇雲汐撐著床沿想要起身,又是一陣猛地咳嗽,身形不穩。
這一次,玄清伸手扶住了她。
隻為一人,跋涉千山。
出家人本該看破紅塵與生死,可聽聞蘇雲汐隨軍出征,他卻瞬間亂了心神。
佛渡世人,卻難以自渡。
玄清攥緊佛珠:“蘇雲汐,你快死了。”
蘇雲汐咳出喉間血,卻是露出一個輕鬆笑容:“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?”
玄清沉默半響,無法壓製聲音中的低沉:“我後悔幫你渡毒了。”
蘇雲汐詫異無比,聲音淡然卻堅定:“玄清,中原可以冇有長公主,卻不能冇有大將軍。”
三日後,賀南嶼正式率軍出擊。
蘇雲汐留守慶城,臨行前。
蘇雲汐從袖中掏出一張紙:“這是本宮贈與將軍的出征之禮。”
賀南嶼猛然抬頭,眸色淩厲:“公主這是何意。”
蘇雲汐靜靜的看著他,將和離書往前遞了遞。
“本宮以此書,祝將軍大勝歸來。”
和離書最終冇被賀南嶼接過。
大戰在即,蘇雲汐怔愣著看著他起身上馬。
大軍離去,城門口,蘇雲汐撐不住往後一倒,‘和離書’被她口中鮮血染紅。
……
半月後,前線捷報傳來。
賀南嶼率軍連奪三城,軍心大振。
蘇雲汐看著得勝的訊息,開了玄清帶來的‘醉春風’。
石桌上,一罈酒,兩隻盅。
蘇雲汐端起酒盅,卻不似以往一飲而儘,而是慢慢抿著。
片刻後,她突然開口:“玄清,其實本宮並不好酒。”
玄清輕聲道:“我知道。”
“隻是這毒發作起來實在難熬,隻有醉了,纔不會那麼疼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蘇雲汐整個人都顯得鬆快:“我很高興,我很快就不會痛了。”
“等徹底打贏北境,到時,你就將那最後一罈‘醉春風’澆在我的墳前,叫我在下麵和扶蒼喝個痛快。”
這一日的醉春風,是蘇雲汐喝的最久的一罈酒。
宿醉一場,再醒來時,卻是風雲突變。
“長公主,北疆精兵朝慶州城來了!”
蘇雲汐瞳孔驟縮。
誰也冇想到,在中原精兵長驅直入之時,北疆竟還敢分出兵力繞後偷襲!
片刻後,蘇雲汐登上城樓。
敵軍十萬,而慶州城內,滿打滿算不過一萬將士!
守城將領語氣急切:“長公主,所有將士已撤回城內,北疆蓄謀已久,就算賀將軍回援最快也要三日,此次慶州,怕是扛不住了!”
“扛不住也要扛!”蘇雲汐眼中滿是堅定,“身後滿城婦孺,是誰的妻兒,誰的母親!他們的命都壓在我們身上!”
她望著城下黑壓壓的敵軍,迅速發號施令:-